谁说鸭子不能上架

※发布时间:2021-3-18 11:23:33   ※发布作者:habao   ※出自何处: 

  汝州演艺中心,大型新编历史剧《义薄云天》首场试演结束了,大幕在雄壮的豫剧音乐声中徐徐落下,剧场里响起一阵阵热烈掌声。我意犹未尽地站起来,抬腕看看时间——啊,两个多小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!

  观众依依不舍地开始离场,一部分人涌向舞台前面,一个劲儿鼓掌,有人亲切地高喊着主演也是乡亲的李树建的名字——树建、树建,其感情之真挚,令人。我走出剧场,看见还有一部分观众不是回家,而是涌向后面演员进出的门口,希望能亲眼看到他们喜爱的演员走出来。我听到他们的议论:看李树建演的老戏,和通常看的老戏味道不一样,就是新鲜。

  汝州是众所周知的“戏窝子”,这些铁杆戏迷真的很懂戏。细品他们的话,新鲜二字,的确很有道理。李树建历来主张老戏新演,其核心是戏剧必须跟上时代的步伐,与观众的审美情趣同步——内容要符合时代的,形式要能够吸引观众的眼球。听他多次说过,大家都在为戏剧观众、特别是青年观众的流失担忧,但是仅仅担忧有什么用?我们应该去认真研究并努力满足当代观众特别是青年人的审美情趣,先吸引他们走进剧场,进而才有可能让他们喜欢戏剧。毕竟,青年才是戏剧的未来。

  老戏新演,《义薄云天》这个戏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。第一感觉:耳目一新,大气磅礴。那么,新在哪里呢?

  首先得说剧本。我有幸参与了这个戏的策划工作,记得一年前在王全书老领导的主持下,首次召开了一个很小范围的论证会,主要讨论剧本要写哪些内容,基本涵盖了《三国演义》中关羽的一生。在中国戏剧中,关羽的戏很多,要把这么多戏囊括到一个戏里,天哪,我真不知道这个本子该从何入手!看了试演,我由衷地了——陈涌泉不愧为编剧大家!从表面形式上看,是一个关羽折子戏的大荟萃,他巧妙地设计了两个老军——类似的主持人,把一个一个经典片段无缝起来,既大大加快了传统戏的节奏,让观众大呼过瘾,同时又给人以流畅、完整的感觉。从内在主题上看,作者只重点选取两个人物:关羽和曹操。剧情紧扣一个“义”字,突出一个“情”字,热情讴歌关羽“玉可碎不改其白、竹可焚不毁其节”的高贵品质,深入开掘关羽身上体现的忠义的时代价值,从不同角度表现关羽的忠义、守义、信义、聚义、、取义,塑造了一个义薄云天、有情有义的舞台形象,一改以往戏里的兄弟情义局限,而是上升到民族、家国情怀时代高度。而对于曹操,也一改过去的,虽然仍以白脸出现,但却是还原他时代枭雄的本来人格——这也符合当今社会的,让观众看到的是他和关羽英雄相惜的新关系,不仅使观众感觉舒服,而且当然也会令人耳目一新。

  接着要说导演。丁建英告诉我,接到这个戏,他真的感到了巨大的挑战和压力,以至于很长时间吃不好饭、睡不着觉。“我也导过不少戏了,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戏。”他说:一堆经典折子戏荟萃,并不是传统的一个有头有尾的完整故事,按照以往的经验肯定不行,怎么办?只有一条——固本求新。固本,你得让观众认可它是戏,是地地道道的豫剧;求新,要敢于并恰如其分地采用现代舞美声光技术,满足现代观众的审美要求。丁建英做到了,做得很好。譬如,写剧本都是分场次的,以往看的戏也都是这样演的,但是看这个戏,你根本感觉不到场次的切割,更没有任何停顿,一气呵成,流畅之极。再如,运用现代舞美灯光技术,在舞台上创造出多个表演空间,改变了过去的慢节奏,增强了艺术的感染力,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它给观众营造了一场豫剧的视听盛宴。值得一提的是,导演并没有照搬以往关戏的演法,如人们熟知《关公挑袍》,都是按曹操献毒酒、关羽不下马演的。而在此剧中,改为曹操献美酒且连饮三杯、关羽下马与曹操对唱的处理,表现出英雄相惜、英雄相“信”、英雄相知的内心情感,令人信服,很有新意。

  再说音乐。音乐设计仍然是李(树建)陈(涌泉)赵铁三角中的赵国安。我不懂音乐,但明显感觉到了新鲜不凡。老权威朱超伦告诉我,这台音乐用了四个调。怪不得我会有不同以往的新鲜感觉呢!

  还要说说演员阵容。这个戏的演员仍以豫剧二团为基础,全是这些年培养的中青年,其中饰演甘、糜二夫人重要角色的,更是刚走出校门不久的“小字辈”,这些新人均有不俗的表现。而强大的“龙套”阵容,则来自河南职业艺术学院,是李树建促成的“团校结合”的,意在让在校学生早登台、早体验,早点积累舞台经验。整个演出过程中,满眼新人,熠熠生辉,个个朝气蓬勃,尽显清新气息。

  该说说主演李树建了。在次日举行的专家论证上,李树建很真诚地说,我演这个戏,是赶鸭子上架,等将来公演之后,期望观众能给我八个字的评价:演技一般,可嘉。

  他说这个话,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。我完全了解这个戏的来龙去脉:早在他完成《程婴救孤》《清风亭上》《苏武牧羊》三部曲之后,一直关心、关注豫剧发展并非常懂戏的河南省领导王全书就帮他总结:中华传统文化讲忠孝节义,你的三部曲,分别阐释了忠、孝、节,还少了一个“义”字。民间之人,非关公莫属,他再打造一部关公戏,把这个“义”字补上。此后又在多个场合,向他提起这个“”。李树建也每每嘴上答应,心里其实另有为难,他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。由于出身贫寒,他起步学戏较晚,是自己的短板,所以选的行当就是草根老生。出道之后也一直走的这个子,不要说舞枪弄棒,就连马也没拿过。且不说“跳行”本就是大忌,他要跳过武生、直接去演关公这个“马上红生”——关戏俗称老爷戏,是最讲究也是最难演的一个行当,不要说他这个草根老生,就是一身功夫的武生,谁敢去演?看看整个中原大地,多少年来还有一出关戏吗?再看看全国各个剧种,还有几个关公戏呢?李树建是真的不敢接招!

  直到有一天,他又遇见全书老领导。老领导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他:你现在是不是名气大了,我这个老朋友的也听不进去了?他听出了这句的分量,想解释,但场合不便,只好作罢。

  一位评论界的老先生点拨他:你还用解释吗?全书同志是很懂戏的,也是很了解你的。现在就是要逼着鸭子上架,你是河南戏剧的掌门人,不逼你逼谁?这既是对你的信任,知道你李树建只要下决心,就一定能克服困难,把事干成;也是领导出于对豫剧发展现状的宏观思考,豫剧历来被认为是全行当的地方大戏,素以袍带戏、征战戏为主要剧目,且以“红脸”领戏的剧目居多。可是你看看现状,这类戏是不是越来越少?红脸戏是不是几近绝迹?相反,“三小戏”(小生、小旦、)是不是越来越多渐成趋势?长此以往,豫剧地方大戏的性质就会受到质疑,进而沦为地方小戏。老领导就是要你这个掌门人来带这个头,也是你这个豫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应该把握的大局。

  李树建明白了。是啊,这是自己肩负的,梦见鞭炮是一个国家级传承人应尽的责任!领导这样信任我,观众这么捧着我,这份情义我敢吗!拼上老命再搏一把,演到最好不敢去想,让观众接受还做不到吗——我就不信了!就算演得不尽人意,不就是个人声誉受点影响吗?个人是小事,引领豫剧发展,不负重托、不辱才是大事。何况,排一部戏带一批人,我把接力棒交到年轻人手里,就是最大的成功。

  俗线岁的李树建不得不从头开始了。进入去年6月,他闭门谢客,从童子功练起,日夜不停。一边,一边省内外奔波求艺。在他拜过的数位老师中,只说两位,一位是87岁的前辈,一位是40出头的后生。

  前辈名谷桂红,原是江苏省梆子剧团演员,上世纪60年代来洛阳演出,被洛阳市领导看中,进入洛阳市豫剧团,长期和马金凤配戏,并主攻红生。后调入洛阳地区戏校任教,又成了李树建的老师。李树建3次请老先生来到郑州,每次个把月,管吃管住,闭门学艺。

  后生名常文清,曾给著名昆曲红生侯少奎先生扮演马童10年之久,与京、昆两大剧种饰演关公的艺术家都非常熟悉。身为中国剧协副的李树建专程跑到,低下身份跟这位晚辈学习一个月,又请来郑州闭门教了一个月,之后就把这位小老师留在剧组,随时求教,至今依然。

  除了要过老师们这些关,李树建还要过导演丁建英这一关。在几个月的排练过程中,其他演员都可以不换服装,唯独李树建不行。丁建英要求他不仅要全副武装,而且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到场热身,把当天的科目演练几遍。原因很简单,他不是武生更不是红生出身,得让他尽快适应。观众当然不了解穿不穿戏装有啥区别,关羽的服装,从里到外,水衣、棉坎、垫肩、箭衣、大靠、蟒袍,头上是大盔,脚下是三寸底儿的靴子,加上手里的大刀,足足30多斤重。大热的天,每天上、下、晚三练,58岁的人了,每次排练结束,水衣和棉坎都能拧出水来。不容易啊!

  好在,试演大获成功。在次日的论证会上,专家的一见:超出预期。这让我想起一句名言:天下无难事,只要肯登攀。诚哉,斯言!

  值得一提的是,这边开始排练,那边组建班子市场推广。据悉,截至目前,已在省内外和海外华人圈签订了多份演出合同,足够他们忙活一大阵子。李树建干事的,又见一斑。

  我向他祝贺,安慰他,这部戏推出,你就可以谢幕了。他说:是,再过两年,我就退休了,但作为国家级传承人,我还有一台戏,也得把幕谢好。